颠倒院里,丝竹声声,喜气洋洋,一众摘茶的姑娘里里外外地忙活着,虽说是个隐世清静的去处,可是含光君的一句“花轿炮竹,必不能少”,依然让这里变成了一片热闹隆重之地。
新人未见得是红妆,却引来数十里的红妆争相前来围观。周围的树上都系着无数条红绸带,放铳,放道炮仗,大红灯笼开路,沿途一路吹吹打打。“高翥啄黍黄鸡没骨肥,绕篱绿橘缀枝垂,新酿酒,旋裁衣,正是昏男嫁女时。”
一路吹吹打打,从哪里来?自然是远道从莲花坞而来。
徐灵儿回到莲花坞后,才发现已有两个月的身孕,想起在沉樱堂之时一度伤心劳累险些伤害到胎儿不觉唏嘘,但此时仍坚持与江澄一同送魏婴前来。她当时出嫁时魏婴蓝湛迎亲,连江澄都不知道路上闹的含光君醉酒那一出,端的是错漏百出,……今日定也要回报一番才好,只是将要做母亲,看在为腹中孩儿积善行德的份上,她并无捉弄之意,但总要来凑个热闹。
所以,江澄一路甚是谨慎,两乘轿子皆是喜,哪个也得盯紧了,丝毫不能马虎大意。
魏婴这边,虽不似女子家要那般要隆重地打扮一番,却也总是要红衣加身,不过这些衣裳物件,连同那条长长的红色发带,都是早先蓝湛托人备好送来,衣裳尺寸丝毫不差,绛红的颜色,不俗也不媚,领口袖边用白色的丝线浅浅地绣了一圈卷云纹,魏婴不由心里暗暗地自嘲道:这下好了,就这么被打上了蓝家的标签,说蓝湛没有心机,关键时候还真是……
他不知,如此关键的事情,就算酒醉时分,蓝湛也会记得清清楚楚。
“魏公子,你可得记得你还欠我一样东西。”徐灵儿突然想起那时魏婴迎亲,答应过要教给她“同袍”之术,不由笑着提醒道。
魏婴在轿子里听到徐灵儿的说话,想着这同袍确实管用,不但能拴狗,还能救得含光君性命,自己能发明这么个有用的符篆出来,真真天才是也。不过,今后拜了师傅,还要学更多高明的法术,莫玄羽这灵力低微的身体实在是不足以保护自己,自己好歹也是个男儿身,不能总指望蓝湛的保护。
想到拜师这回事,他先前与蓝湛去过一趟颠倒院,见过抱山散人,只是这师傅……怎么看,都跟百岁老人不搭边,一副玩世不恭又爱玩的少女模样,世外高人难道都如此深藏不露?
……
一路上想了这些有的没的,他才笑嘻嘻地高声答徐灵儿道:“你且把我的外甥好好生出来,再教你也不迟!”
……
颠倒院是乌衣巷与对面世界的两个结界入口之一,目前为止除了蓝湛魏婴和抱山散人之外并无第三人知晓,嗯,薛洋也知道,但他是鬼,不在此列。
此次蓝湛魏婴邀请了几个相熟的人前来,也是征得了抱山散人的同意,由对面世界的那个山脚上山至颠倒院,他们并不会发觉自己身在另外一个世界,所以,这事情无需多言。但颠倒院背后的乌衣巷,自然永远都是一个秘密所在,他们无须知晓,日后有事来访,止步颠倒院即可。
而今日,所有在颠倒院出现的乡里乡亲,都只道是附近村子里来看热闹的帮工,至于哪个村子,想必无人问,也不必答。
抱山散人依旧一身花布衣,少女发髻,喜滋滋地里里外外指挥着姑娘们忙活,茶食可备好?床铺可收拾整齐?合婚庚帖可有准备?还有……红丫呢?让你去伺候蓝湛更衣,可有懈怠半分?
这位普世先知,很多年前曾郁闷于蓝翼不得前来相守之困,如今看一切事态都在照着自己看到的知道的想到的发展,颠倒院空置多年,终于等来它命定的主人,心里顿感欣慰,也更有气力将这院里院外收拾地妥妥当当,竹墙内外,茶田密室,从此……甚好甚好。
回头再来说蓝湛,这情形这场面他曾经幻想过无数次,很久之前他曾于静室中对魏婴说道:“我若娶亲,必以仪制,花轿炮竹,必不能少。只是不知谁人敢坐上我的轿子……”那番话,无论谁听都觉得是一种嘲讽不屑和正面击退的意思,只有蓝湛自己知道,其实只是偏巧的词不达意,自己心里当时实在是对嫁娶之事怀有敬畏,不是谁敢坐上,而是自己那时根本就不敢娶,所以一时情急,以猫作虎连嘲讽带吓唬了魏婴一句。
红色嫁衣,虽沾染着母亲的鲜血,想来心里畏惧,但是又何尝不是对母亲未偿心愿的一种补偿,母亲未必爱父亲,不过是由于各种原因被逼嫁到蓝家,而今日,娶到真正心仪之人,从此一同隐居江湖,这等好的结局如若母亲在世亲眼所见,必也是夙愿得偿,欣喜含泪的。
所以,蓝家的教育终归还是太过古板,退一步海阔天空,转换一个角度看问题世界敞亮一片。好在蓝湛如今悟道,不算晚。
偌大阵仗之下,虽然热闹,终究是道侣成婚之仪,没有那么多男女新嫁规矩参考,倒也简洁明了许多。
蓝启仁也来了,想必蓝曦臣背地里做足了功夫,虽然依旧板着脸不苟言笑,但作为长辈接受忘羡二人的跪拜之礼,还是给足了面子,没有如从前般摆出那副臭脸指指点点。
抱山散人混在一群乡亲街坊中间,本是笑着无话,看到蓝启仁那骨子里摆脱不掉的规矩模样,忍不住上前逗趣道:“敢问,您就是蓝启仁……老前辈?”
蓝启仁看了她一眼,心想这看不出年岁的村姑是谁,鼻孔朝天低低嗯了一声便捋须不再理会。
“怪不得藏色当年看不上你,原来竟这般无趣……”抱山散人笑着咕哝道,这么多年过后,终于得见当年的苦主,心里不由觉得好笑。可叹藏色那丫头去得早,见不到今日情形,可惜了……她哀哀叹了一声,不再言语。
吵闹声中,蓝启仁并未听见村姑说了什么,只觉得奇怪,这村姑怎会对自己感兴趣。
蓝曦臣无来由地接了仙督之位,虽说以他略显闲散的性子仍是一时难以适应,但想到以此可以换得忘机魏婴一个安稳的结局,这办法倒也不算太差。今日里,别的倒没什么,只是他一时盯着魏婴艳红的发带觉得眼熟,想了半晌才脱口而出:“忘机,你竟把母亲的……”
这原是母亲成亲那日的束发带,多年被忘机珍藏于云深不知处,今日终见天日,重新系于魏婴头上。魏婴伸手摸了一摸头上那片看不见的殷红,再去看向蓝湛眼底望过来的情深一片,怎能体悟不出蓝湛的良苦用心?
……
红丫糖果吃了一嘴,满满当当地开心着,这会从人缝里往外一瞧,竟是瞧见了一位和善的老伯领了一位姑娘往屋子里来,立时顾不上掉出嘴巴的糖果瓜子,大叫出声:“邱老伯,你也来啦!”
蓝湛和魏婴稍稍敛了头先那些温润的小情小绪,抬头一看那老伯,蓝湛先认出来,脸面微微有些囧色,长身深深一礼便拜下去,口中恭敬道:“邱老伯!”
大家瞧了去,来人正是乌衣巷中“羡仙绸庄”的老板,邱老伯,二位新人身上的红色喜袍可不正是出自他手。只是那日与蓝湛的半夜初次会面有些……尴尬,今日蓝湛喜日,邱老伯自然不是为了讨伐而来,这两件衣裳可费了他不少功夫,针脚飞线之间他满脑袋想的都是那位谪仙般的公子配上这绛红色衣裳的绝姿仙容,所以今日必得来亲眼欣赏一番。
果然,但看两位公子哥一身红衣之下,面如冠玉,目如朗星,唇若涂脂,长身玉立,一番端雅风采仙光四射,这耀目之光让他竟是一时睁不开眼,合不拢嘴。
半晌,他才心满意足地拉着身旁二八年华的女子过来拜见。“小女,邱羡仙拜见二位公子!”姑娘盈盈一蹲,福了一福,脸现羞涩。
“你叫什么……”魏婴听她名字,听出了蹊跷,追问道。
“小女,邱羡仙。”那姑娘再重复一遍道。
“可是只羡鸳鸯不羡仙的第一个‘羡’字?”魏婴再问。
“正是。”姑娘早先听阿爹讲了两位公子与她名字的典故,对魏婴的连番追问并不觉得奇怪,反又继续呵呵笑着补充道:“正是公子您大名中的‘羡’字。”
魏婴有点不好意思,敛了那张好奇的脸回来,转头半嗔怪蓝湛:“你背着我,究竟搞了些什么名堂,让大家都笑话我你也就如意了。”xbiqiku.com
蓝湛看了看他,只露出一抹宠溺的笑意,并不吭声。
邱老伯拱手打趣道:“两位公子,不瞒二位,多得您二位赏识,也亏得仙奶奶提醒,如今小店已经正式更名为‘忘羡仙’绸庄了!”说完不忘朝着抱山散人的方向递了一个感激的眼神。
“这又是何方典故?”魏婴一脸不解。
“日后自会告诉你听。”蓝湛笑道。
……
“贫道今日也要来恭喜一下含光君和夷陵老祖道侣同结之喜!”一个男子的声音飘然而入,白衣道袍,步伐轻盈,携了霜华潇洒而来。
晓星尘!
一众人等心中惊呼,晓星尘道长竟然复活了!
只有一旁的抱山散人嘴角露出慈蔼的一笑,心里倒想起薛洋那只有情有义的鬼来,这回算他说话算话,带回来的端木樱的魂魄也助力几许,否则晓星尘绝无可能顺利复活,虽则薛洋已经灰飞烟灭,残渣不剩,但想来,晓星尘必会替他好生行侠仗义地活下去,让他也能一尝做好人的滋味。
蓝湛知晓这其中前尘往事,并不觉得奇怪,只是为晓星尘完好归来感到欣慰不已,想起深藏心中之事,转头郑重对他说道:“晓星尘道长,恭喜归来,有人托我带了一句话,务必要尽早讲给你听。”
“喔?什么话?”晓星尘疑惑问道。
蓝湛转身从身边糖果盘里拈起一颗糖,对他道:“故人道,今后的日子,请代他每天吃一颗糖。”
晓星尘稍稍迟疑凝滞了半刻,心中必是感慨万千,上前接过蓝湛手里的糖果攥在手心里,喏喏道:“必定,不负!”
魏婴问道:“道长今后有何打算?”
“今日过后,即刻下山寻找子琛,继续除妖斩魔。”晓星尘欣然道,提起宋子琛的名字,眸子里似有星辰闪烁。
魏婴笑了笑,心想薛洋此次真真是死得其所,自己都佩服之至。想到此处,他突然想起至关紧要的一个人来,不是,另一只鬼,温宁,去哪里了?不禁脸现疑色问道:“温宁今日没有前来?”
思追好不容易挤到前面来,兴高采烈回答道:“温叔叔怎会不来,只是怕吓到旁人,外面墙角躲着呢,不过魏前辈放心,小孩子们都跟他玩的乐呵着呢……”
蓝湛心里笑了笑,温宁一路保护魏婴,后来自愿炼制尸王戾气又多了几分,必要救他。好在抱山散人已经答应他留在乌衣巷,每日里用法术为其调理净化,魏婴若知晓此事,必会安慰良多。不过,想起净化,蓝湛想到有一样妙物定要说给魏婴听。
老六堡茶既然可以恢复活尸,那么继续炼化下去,或许对解除一些妖魔邪气甚是有用,想来魏婴今后拜师学艺的日子里,可将这门技艺发扬光大,另外,那股糯米香气,实在是……放不下,今后可以日日煮来与魏婴同饮,真是一件乐事。
“含光君,你们二位日后真的不再出山了么?”思追有些不解,有些可惜地问道。
“只要江湖需要我们,随时。”蓝湛淡淡笑着回应道。
相伴一人,布衣茗茶,拈花练剑的生活,终于要正式开启了,但虽是隐居于此,世界若有大魔大恶,祸害百姓,那必是要出手相救,毕竟,唯有锄奸扶弱之初心不改,青山才可共绿水长流。
魏婴本生就一对桃花笑眼,望着蓝湛浅色琉璃眸子里的深情,此刻笑得愈发灿烂。
端的是,忍不住赋小诗一首:
轩冕才情皆可抛,蓝颜一笑不归老。
少年恬淡卧松云,颠倒风云院中笑。
…… 昏暗山崖洞顶,水滴滴答答砸在灰黑岩石上,经年累月形成一道凹坑。
岩石旁坐着一人,身穿玄色长袍,闭眼盘腿坐在石头上,双手交叠朝上。
——六合之内,四海经游,所生所筑,其形基成。
‘滴答’
水珠才刚刚砸在浅浅凹水坑中,声音在空旷安静山洞内被放大,悠长清脆。这时又一滴水珠在洞顶聚拢成形,停顿片刻,垂直降落,眼看着要再次砸下,旁边的人骤然伸出手,接住那滴水珠。
冰凉水珠落在掌心中,叶素睁开双眼:她终于筑基成功,在穿越过来的第十年。
十年筑基,叶素很满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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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竟她所在的千机门穷得叮当响,连续五百年荣获修真界最穷门派之称,无一宗门能超越。整个千机门只剩一条细细的灵脉,灵气少的可怜。为了修炼,千机门弟子不得不常年去别的门派蹭灵气,这一蹭就是几百年。
五百年前千机门炼器一出,谁与争锋,五百年后,千机门打秋风‘名震’修真界。
穷是真的穷,丢人也是真的丢人。
要说起五百年以前,千机门那可是天才辈出,每炼出来一把武器都能引起各大宗门疯狂抢夺,就算是两派四宗见到千机门的人,也要客气十分。
不过……这天才太多了点,导致炼器炼到最后,一不小心把自己门派的灵脉全吸得干干净净,只剩下偏峰一条细的没人要,差点被忘记的灵脉。加上没有善经营的人才,门派突然断层,辉煌数代的千机门就这么没落了,从此走上打秋风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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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素的师父是千机门的掌门,听着光荣,但掌门这一峰并没有得到什么好处,每年分得的都只是些低级杂丹灵石,好材料全部分给了金顶峰的杨长老。
这位杨长老和无音宗掌门双修,长住在无音宗,总会带上他的弟子过去,千机门其他峰的弟子就会用各种借口去找杨长老的弟子,多少能蹭点灵气修炼。
所以掌门为了这些弟子,主动将好材料让给杨长老,虽然这点东西对方也看不太上。
叶素起身,走出山洞,周身忽然起了一道浅金色屏障,这才慢悠悠越过山洞口水帘。她从一条小瀑布内翻下来,脚步轻点岩石,刚要往九玄峰去,忽然听到前面有声音,便顿住脚步,往旁边落石躲去。
“路哥哥,我筑基成功了!”一道轻甜天真的声音传来。
叶素不由挑眉,她沉迷修炼,差点忘记今天也是女主筑基成功的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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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叶素不光穿越了,她还是穿书大军中的一员。
叶素不常看小说,那本书是当时研究所的师妹硬塞给她的:“师姐,这里面有个配角和你名字一模一样,建议全文背诵,以防穿越。”
叶素不爱看小说,只是研究所等数据实在乏味,她随手拿起来翻了一遍,发现全文她的名字只出现了两次,开篇出场一次,后期千机门被男二灭门时,站出来挡在掌门面前一次,结果被魔族打的神魂俱灭。wwω.ЪiqíΚù.ИěT
然后……她一觉醒来就成了书中的叶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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