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菜侍女轻手轻脚的进出,不敢惊扰包厢内沉默的一众外地豪商。
菜上齐。
房门被从外面紧紧关上。
包厢寂静。
圆桌,菜肴琳琅满目。
围桌坐满的客人们,眼睛盯在佳肴上,可却没人第一个动筷。
他们身边被酒楼安排来陪酒的侍女们,见状亦不敢擅自去帮他们夹菜,更别提说什么讨巧话暖场了。
气氛逐渐凝固。
直到今日做东的王操之脸上堆笑,起身举杯示意,他勉强熟络道:“大家快吃啊,快凉了,别浪费粮食。”
“现在龙城最不缺的就是粮食,还用得着节约?”马掌柜冷冷道。
空气顿时肃静。
包括脸色讪讪的王操之在内,十六位粮商默不作声,脸上神情凝重压抑起来。
这些日子他们的心情简直就和粮价一样,大升大落。
本以为这江州就算不是个餐桌,也是个早餐摊子,吃上一口随时能走。
但却万万没想到,这里竟是一处处心积虑、利用他们贪婪欲望的陷阱!
还是关门放狗的那种!
他娘的,一个江南道不起眼小州的受灾小县,竟然还能整出这种狠活?小地方还能有这种高人?
属实有点过分了。
众人心里骂骂咧咧。
没错,经过这些天的冷静,还有目睹了事态发展的古怪趋势,一众粮商们已经逐一反应过来,若是到现在还有人相信那个笑容老实诚恳的年轻县令,那干脆别坐这儿吃饭了,下次坐小孩那桌去。
可就算是知道了这些,王操之等粮商还是不禁嘴里泛起些苦涩来。
这龙城县就一座设局人天时地利人和齐聚的局。
人家一开始就算计着呢,装出一副热情好客的模样,然后又做庄家,又亲自下场,这怎么玩啊?
特别还是在这种抱团排外、乡风保守的南方州县,强龙也难压地头蛇。
而且最最关键的是,他们本人倒是可以随时离开龙城,但最宝贵的粮食却被锁在了这里。
狠。
这个便宜姐夫够狠!
想到这些日子发生的件件事,王操之不禁用饭前擦手的热毛巾,狠狠抹了一把脸,丢给身后的陪酒胡姬。
其实早就该警觉的,特别是当初第一次上岸龙城在这家酒楼门口碰到那位令姜姐姐,他早该想到,能让一位谢氏贵女跟随的新县令不应该是简单的小白兔,说不得还是那位谢旬伯父看重的亲传弟子……
矮个青年无比懊悔。
马掌柜烦躁挥手:“你们全都出去,不要碍在这里。”
“喏。”
包厢内在客人身旁陪酒的十六位酒姬低眉行礼,纷纷离场。
按道理是先吃完饭再谈事情的,可眼下,每分每秒心头都被数万石岌岌可危的粮食重压,一众粮商压根就没有心情吃饭……
王操之看了眼身边退下的高挑胡姬,这是他特意挑过来陪酒的,不是因为王操之喜欢这种异域风情,而是为了照顾这位胡姬生意。
他第一次在渊明楼碰到令姜姐姐,后者就是来看望这位高挑胡姬的,胡姬全名好像是叫“织盈”来着,后来令姜姐姐好像还经常来找她,最近似乎还商量着给她赎身……
王操之其实一点也欣赏不来这种胡风,甚至还觉得很丑,可能在帝国北方、关陇两京,有胡人聚居,文化风气相对开放些,但在南方诸道,地方的世家宗族势力强盛,审美都偏向传统,风气也十分保守。
更何况王操之还是出生重视华族衣冠的琅琊王氏,他估摸着自己若是敢把胡女带回家族,哪怕只是做妾,三条腿至少得被打断一根。
所以前两日听说那位便宜姐夫不仅买了个胡女回家,而且还是白毛的,王操之是肃然起敬,敬仰如滔滔江水……
包厢房门被重新关上。
屋内压抑的气氛略微松了一点。
王操之默默扫视一圈。
有粮商愁眉苦脸。
有粮商一脸生无可恋。
也有粮商怒色满面,起身在屋内徘徊走动。
“王少掌柜挑个这间包厢,倒是费心了,特意选个没窗户的,这怕咱们有人想不开跳下去?”
几日不见,李掌柜脸色苍老了许多,挤出的笑容也有些疲倦,打趣了下。
王操之无奈摊手:“若不想想办法,楼顶都要排队了。”
矮个青年脸色有些疲态,朝友商们道:
“眼下的局势诸位前辈想必应该都看懂了,所以请这顿饭,就是想让诸君摒弃前嫌,暂时恢复团结,咱们不能再散成一盘乱沙了,不然最后都得从楼上飞下去……诸君有何主意,可以拿出来,大家一起商量商量。”
“有个屁的主意!”
马掌柜在屋内走动不停,暴躁回头。
这位高大的中年掌柜已经不复当初轻捻佛珠的悠闲,眼下他顶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似是两天两夜没睡着了,一副焦虑症晚期患者的模样。
他脸色铁青,咬牙切齿:“把违背约定偷偷低价放粮的老鼠揪出来,一点定力都没有还做什么买卖?团结,团个屁!”
王操之等人脸色难看,目光游离四望,尴尬无言。
今日聚会只来了十六位粮商,因为有两家小粮商前几日已经贱价抛完全部粮食,偷偷坐船跑路了,众人今早才得知。
不过这两个小粮商船小好掉头,剩下来的粮商们都存粮不少,特别是王操之、马掌柜、李掌柜三人,在码头仓库的存粮最多,合计十几万石,光是每日的仓库管理费、防陈费都是一笔不菲的开支。
而龙城的粮价,在“五钱粮”的冲击后,已经暴跌到了七、八钱一斗,连灾民看了都男默女泪。
更况且这还不是底,只是个开始。
“事到如今,说这些有什么用,就算揪出来了又能怎样,徒增内斗而已……”
王操之摇摇头,再叹气:
“现在龙城县几乎所有人都知道,咱们有二十多万存粮,他们都在等着咱们降价呢,眼下又进入了梅雨季,粮食再放就要陈了,没有多少可以耗的了……粮价稳不住的。”
李掌柜哭丧着脸,“那怎么办,总不能眼睁睁粮食变陈,贬的一文不值,亏到姥姥家去吧。”
王操之抬头认真说:“咱们得从根源下手,不然其它都是白搭。”
马掌柜额头青筋抽了抽,“根源?龙城县衙什么态度,你们又不是没看见,全他娘的是打太极的高手,把咱们当皮球一样踢来踢去!去他娘的,要是在金陵敢这样,老子……老子全砸了!”
王操之赶紧起身阻拦要脚踢凳子拳砸花盘的马掌柜。
众人心里无语,你在咱们面前当个“包厢战神”有屁用,敢不敢去当着年轻县令和蓝衣捕快的面砸?m.xbiqiku.com
一个圆脸的年轻小粮商嘀咕:“要不再去求求欧阳县令?”
众人顿时安静,一道道眼神到处无声的交流着。
李掌柜摇头苦涩道:
“没用的,老夫这段日子算是看明白了,这位爱民如子的欧阳县令也是在装糊涂……这一切八成都是他安排的,那位燕捕快应该也是听他话,甚至说不得江州那边发来的封运公文都是……”
山羊胡老粮商顿住,望着满桌的佳肴兴叹。
那个圆脸小粮商继续摇头:
“在下明白。但阎王好见,小鬼难缠,被困在这龙城县里,咱能怎么办?没有硬背景用,商是很难斗得过官的……咱们认栽吧,去给欧阳县令认个怂,把诚意给到,看能不能缴一笔过路费,或送点‘土特产’,让咱们消灾走人。”
另一个小粮商脸色顿时肉疼:
“怎么还要交钱啊……粮价亏成这样,之前赚的全吐出来,还倒贴一大笔……”
圆脸小粮商冷冷道:
“那伱说咋办?这个局卡住咱们的是龙城衙门,这就是根源,县令就是里面的关键,不去拿钱开路,人家凭什么挪开架你脖上放血的刀?其实咱们早就该想到这些的,白白浪费了这么多时间,亏了这么多粮食。”
“不是不是,我是说要不换个方式……送几位美人给欧阳县令?”
王操之与几位粮商齐齐摇头:“行不通的,欧阳县令不近女色!”
“那他喜欢名?那咱们织几张万民伞,送去县衙门口。”
王操之摇摇头,“他好像挺重视灾情水患,一向缺粮。”
李掌柜瞪眼,“那咱们总不能把粮食全捐出去吧,那还不如贱卖呢!”
马掌柜红了眼,拍桌:
“大不了和他拼了,我马某就是不贱卖,到时候也不用他来烧,马某自己来!白生生的大米,我情愿一把火烧了,也不白给这些穷鬼!”
“马掌柜稍安勿躁,稍安勿躁啊……”
李掌柜等人赶紧劝道。
有小粮商忍不住带头催促王操之:
“王少掌柜,欧阳县令不是你姐夫吗,你去说说情啊,看能不能探点底,县令到底是想要什么,先别管是不是明抢,总得漏点口风吧?”
“是啊,再不行你去找那位谢家姐姐求情,吹吹枕边风。”
王操之顿时老脸一红,也不知道同僚们是在嘲讽他还是认真的……其实前些日子,他经常去找谢令姜探口风,可是后者都是爱答不理。
“咳咳,鄙人的这个姐夫……比较铁面无私,是个正气君子,我也难办。”
矮个青年叹息一声,又找话题道:“不过昨日傍晚,我去趟县衙见到了姐夫。”
众人顿时安静下来,侧耳道:“县令怎么说?”
王操之点头:
“他说……大伙远来是客,在龙城做生意,县衙一定能帮就帮……还说,关于最近粮价的事情,他也听说了,让我先回去,他说这几日给我们答复。”
包厢里还有几个小粮商也一愣道:“我们前日去找县令,县令也是这么和我们说的,让我们稍安勿躁,说县衙一定能帮就帮……”
众人的脸色顿时一片失望。
“帮个屁!”马掌柜红了眼,像是被渣男狠狠蹂躏过一样,咬牙道:“不就是拖时间,旁观粮价跌到底吗?他们县衙什么心思谁不知道?”
包厢内的气氛再次陷入沉默,众人束手无策,脸色各异,马掌柜停步转身,面朝众人,咬牙欲语。
就在这时,房门忽然敲响,打破了沉默,众人转头一看,钻进来一个灰衣小厮,急跑到李掌柜的身边,耳语几句。
李掌柜听得脸色一怔一怔的。
王操之等人担忧问:“什么事?”
李掌柜眼神露出匪夷所思之色:
“欧阳县令派人来说,老夫被城郊难民抢走的粮食已经全找回来了……让老夫找时间过去领走。”
“全找回来了?真假的?那帮捕快不是糊弄咱们吗,真在办案?”众人惊奇。
“不止如此,还有件事……”李掌柜咽了咽口水道:
“县令约咱们十六家粮商,今日下午去县衙大堂议事,他说关于本县粮商们遇到的难题,他与县衙会给出一个各方满意的交代!”
众人面面相觑。
这欧阳县令……怎么还这么热情?
http://www.yetianlian.org/yt92759/34743088.html
www.yetianlian.org。m.yetianlian.org 昏暗山崖洞顶,水滴滴答答砸在灰黑岩石上,经年累月形成一道凹坑。
岩石旁坐着一人,身穿玄色长袍,闭眼盘腿坐在石头上,双手交叠朝上。
——六合之内,四海经游,所生所筑,其形基成。
‘滴答’
水珠才刚刚砸在浅浅凹水坑中,声音在空旷安静山洞内被放大,悠长清脆。这时又一滴水珠在洞顶聚拢成形,停顿片刻,垂直降落,眼看着要再次砸下,旁边的人骤然伸出手,接住那滴水珠。
冰凉水珠落在掌心中,叶素睁开双眼:她终于筑基成功,在穿越过来的第十年。
十年筑基,叶素很满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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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竟她所在的千机门穷得叮当响,连续五百年荣获修真界最穷门派之称,无一宗门能超越。整个千机门只剩一条细细的灵脉,灵气少的可怜。为了修炼,千机门弟子不得不常年去别的门派蹭灵气,这一蹭就是几百年。
五百年前千机门炼器一出,谁与争锋,五百年后,千机门打秋风‘名震’修真界。
穷是真的穷,丢人也是真的丢人。
要说起五百年以前,千机门那可是天才辈出,每炼出来一把武器都能引起各大宗门疯狂抢夺,就算是两派四宗见到千机门的人,也要客气十分。
不过……这天才太多了点,导致炼器炼到最后,一不小心把自己门派的灵脉全吸得干干净净,只剩下偏峰一条细的没人要,差点被忘记的灵脉。加上没有善经营的人才,门派突然断层,辉煌数代的千机门就这么没落了,从此走上打秋风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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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素的师父是千机门的掌门,听着光荣,但掌门这一峰并没有得到什么好处,每年分得的都只是些低级杂丹灵石,好材料全部分给了金顶峰的杨长老。
这位杨长老和无音宗掌门双修,长住在无音宗,总会带上他的弟子过去,千机门其他峰的弟子就会用各种借口去找杨长老的弟子,多少能蹭点灵气修炼。
所以掌门为了这些弟子,主动将好材料让给杨长老,虽然这点东西对方也看不太上。
叶素起身,走出山洞,周身忽然起了一道浅金色屏障,这才慢悠悠越过山洞口水帘。她从一条小瀑布内翻下来,脚步轻点岩石,刚要往九玄峰去,忽然听到前面有声音,便顿住脚步,往旁边落石躲去。
“路哥哥,我筑基成功了!”一道轻甜天真的声音传来。
叶素不由挑眉,她沉迷修炼,差点忘记今天也是女主筑基成功的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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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叶素不光穿越了,她还是穿书大军中的一员。
叶素不常看小说,那本书是当时研究所的师妹硬塞给她的:“师姐,这里面有个配角和你名字一模一样,建议全文背诵,以防穿越。”
叶素不爱看小说,只是研究所等数据实在乏味,她随手拿起来翻了一遍,发现全文她的名字只出现了两次,开篇出场一次,后期千机门被男二灭门时,站出来挡在掌门面前一次,结果被魔族打的神魂俱灭。wwω.ЪiqíΚù.ИěT
然后……她一觉醒来就成了书中的叶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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