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雪豹稍稍停留,目光越过怪石松柏,静静地凝视着山下的人间。
靠**原的溪谷间,风搅动着云雾,穿着皮裘的年轻牧人将牲畜聚集在一起。
溪谷两侧的山壁保护了它们,令它们免受严寒之苦。
牛羊咀嚼着干枯的牧草,偶尔低头喝水。
坚冰已经开裂,积雪慢慢融化,水滴从峭壁上落下,发出悦耳的轻响。
谷中的帐篷内,苍老的牧人坐在火堆前,正在向孙辈讲述那些快要消散在寒风中的往事。
“拓跋家出了很多英雄,为大唐天子征战,将吐蕃人杀得血流成河……”老人的记忆已经有些模糊了,故事也讲得颠三倒四,但孙辈们还是很爱听。
“后来,拓跋家用光了运气,再也没了英雄。但他们还有美丽善良的公主,新兀卒迎娶了公主。他定下规矩,不许亵渎神灵,不许拿邻人的牛羊,他上山与勇士们同吃同睡,告诉他们,想要过上好日子,就跟他走……”
帘布被掀开,寒风猛地灌了进来。
“牧草只够一个月了。”年轻牧人欲言又止,最后还是说道。
老人的双眼看着帐篷外灰色的山谷,久久无言。
还有两个月的时间,谷中才会长出肥嫩的牧草。届时才可把牛羊赶到草场上,让它们尽情地吃喝,尽情享受繁衍的欢愉。
“谷中已经走了十几家人了。”年轻牧人继续说道:“到平地上种豆麦,一年可以收不少。大宛苜蓿每年可以收三回,冬天还能栽点芜菁,牧草不够的时候可以救急。”
老人继续沉默。
习惯了一辈子的生活,如何能轻易做出改变?
但年轻一辈的牧人,已经越来越习惯下山,半耕半牧,不但可以养更多的牲畜,还能收很多麦子。奶牛产下的奶,杀羊得到的肉和皮子,就近卖给军士眷属,他们花钱大手大脚。
换来的钱,可以加固屋舍,可以添置家什,可以给孙儿们买新衣,太多好处了……
“你要下山就下山吧。”老人叹了口气。
他慢悠悠地起身,走出帐篷,看着漫山遍野的林木。
大树一直在山谷里生长着,它的根须深深探入被牲畜粪便滋养的泥土。
老人从小就生长在山谷之中,已经见了数十次花开花落,就如同这些沉默寡言的松柏一般。
年纪大了,就终老在山谷里吧。死后将灵魂献给弥药王,躯体献给大地,让这里的花草林木可以更加繁茂。
孙辈们也出了帐篷,他们围在年轻牧人身旁,叽叽喳喳地问山下有什么好玩的地方。
不远处的牛圈旁,妇人正在挤牛奶。她含笑看着儿女们,偶尔转头看向山外的平原。
那里人声鼎沸,人潮如涌。他们向往世俗的繁华,而不是幽寂的仙境。
大势如此,浩浩荡荡,无人可阻。
山下的灵州中潬城(即原灵州老城)外,春社节的狂欢刚刚过去。
张三挑着个箩筐,路过某个村子。
地上坑坑洼洼,还结了不少冰,张三一路走得甚是辛苦。
许是累了,他将胆子放在一处篱笆墙外,歇下来喘口气。
“张三郎你这贾竖又是要去哪?”篱笆内一农人正在铡草,突然问道。
“大帅又募了不少党项兵,需要璞头若干。某家中恰好做了一些,人家要了,这便挑过去。还有家中酿的葡萄美酒,一并卖了。”张三笑道:“可不许喊我贾竖。”
“你家都不种地了,不叫贾竖做甚?那便喊你工伎。”农人直起身,捶了捶腰,舒服地叹了口气。
张三笑着摇了摇头。
他家当然是有地的,不过都租给迁来的党项人了。
“现在做璞头、鞋袜、被袋真的是好买卖。”农人出了篱笆,看着西边白雪皑皑的山峰,道:“昔年几年都不舍得置办新衣,破了补,补了破。去岁卖了一头牛,一口气置办了两身衣裳。”
“牛价跌得厉害吧?”张三打开牛皮水囊,喝了口水,问道。
“没有跌,还是二千八百余钱。”农人道:“不过早晚要跌的。”
这事,稍微有点见识的人都能看得出来。
三圃制推行这么些年,牛还没到大量出现在市场上的时候,不过牛价长期下跌是必然之事。
“跌就跌吧。大帅又不问你家牛课税,只从粮豆里头征。牛不行了,就养马吧,马还在涨价。”张三说道。
两人所在的这个村子,离中潬城已经很近了。
最近几年,不知道咋回事,商徒、巧儿、功人、舟子、泊主、畦丁、花师、老圃、屠人、庖人、舞郎、百戏之类的人经常可以看到,而且日子过得好像都还可以。
可在十年前,是真的稀罕,一般人哪能经常遇到?
只能说,不种地也能活下去的人变多了。
“年年打仗,死了那么多马,可不得涨价么。”农人笑道。
他俩谈话,句句离不开钱,恨不得家里的一根葱、一块姜都要给标上价。
这是正常的。
靠近城市的近郊农村,往往是最先进入农业商品化的地区,而这也是由自给自足的小农经济向商品经济过度的必由之路。
中古时代,人类最美好的创意大概就是交换了。没有交换,就没有商业,没有商业,就催生不了社会形态的变革与进步。
而商业最重要的媒介,就是货币,这是一切的核心。
不知道什么原因,民间的铜钱,现在稍稍多了一些了。各色铜器也如雨后春笋般冒了出来,让人眼花缭乱。若不是大帅不喜佛事,官府严加督查,估计庙里的佛像也会多起来。
但不管怎样,这对农人来说是好事。
一斗米,能换更多的铜钱回来,虽说其他物事也在慢慢涨价,但总体还是有赚头。
而且不光农人,城里人的兴致也高了。茶人、盐商、书侩、酒户、店叟、饼师等等,每天赚到的铜钱越来越多,坊市里保儿、市牙的人数直接翻了一番。HTtρs://Μ.xЪīqiκυ.com
好像什么都在涨!工钱涨、粮价涨、菜价涨、饼价涨、布价涨……
这世道,已经变得大伙不太认识了。或许要走出几十里地,到满是牧场、农田的乡间,才能见到以往熟悉的一切。
种田收益的提高,吸引了很多放牧的党项人定居下来。
人都是趋利避害,向往美好生活的。有的牧人或许难以转变过来,还想坚守传统的生活方式,但更多的人被利益吸引,抛弃了过往的生活,开始半牧半耕。
官府趁机将其编户,充实州县丁口。部落缓缓消亡,村庄慢慢增加。
还有一些部落贵人子弟入县学读书。
教谕们口绽莲花,说什么刘崇望祖上是匈奴人,当了翰林学士;元稹祖上是鲜卑人,当过宰相;王镕祖上是回鹘人,当了节度使;李光弼,契丹人,平乱战功第一,比郭子仪还高,当了郡王,等等不一而足。
一番话说得入学少年们热血沸腾,认认真真读书,打算好好考学。
而等他们这一代人成为中坚后,灵州党项,或许也将成为历史。
屠刀是达不成这种效果的,相反只会招致越来越多的暴力反抗。
但经济指挥棒和社会阶层的跃迁通道,却可以润物细无声地达成这一切,而且更加牢固。不会某一天出个李元昊、张元昊什么的,直接和大家说,以前汉人欺负我们,现在大伙都剪了头发,反他娘的!
但现在:老子自愿的,关你屁事!
李元昊们再没了生存土壤……
张三休息够了,挑着箩筐起行,往中潬城而去。
农人从田里挑了一些个大的芜菁,也一起挑着往城里赶去。 昏暗山崖洞顶,水滴滴答答砸在灰黑岩石上,经年累月形成一道凹坑。
岩石旁坐着一人,身穿玄色长袍,闭眼盘腿坐在石头上,双手交叠朝上。
——六合之内,四海经游,所生所筑,其形基成。
‘滴答’
水珠才刚刚砸在浅浅凹水坑中,声音在空旷安静山洞内被放大,悠长清脆。这时又一滴水珠在洞顶聚拢成形,停顿片刻,垂直降落,眼看着要再次砸下,旁边的人骤然伸出手,接住那滴水珠。
冰凉水珠落在掌心中,叶素睁开双眼:她终于筑基成功,在穿越过来的第十年。
十年筑基,叶素很满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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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竟她所在的千机门穷得叮当响,连续五百年荣获修真界最穷门派之称,无一宗门能超越。整个千机门只剩一条细细的灵脉,灵气少的可怜。为了修炼,千机门弟子不得不常年去别的门派蹭灵气,这一蹭就是几百年。
五百年前千机门炼器一出,谁与争锋,五百年后,千机门打秋风‘名震’修真界。
穷是真的穷,丢人也是真的丢人。
要说起五百年以前,千机门那可是天才辈出,每炼出来一把武器都能引起各大宗门疯狂抢夺,就算是两派四宗见到千机门的人,也要客气十分。
不过……这天才太多了点,导致炼器炼到最后,一不小心把自己门派的灵脉全吸得干干净净,只剩下偏峰一条细的没人要,差点被忘记的灵脉。加上没有善经营的人才,门派突然断层,辉煌数代的千机门就这么没落了,从此走上打秋风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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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素的师父是千机门的掌门,听着光荣,但掌门这一峰并没有得到什么好处,每年分得的都只是些低级杂丹灵石,好材料全部分给了金顶峰的杨长老。
这位杨长老和无音宗掌门双修,长住在无音宗,总会带上他的弟子过去,千机门其他峰的弟子就会用各种借口去找杨长老的弟子,多少能蹭点灵气修炼。
所以掌门为了这些弟子,主动将好材料让给杨长老,虽然这点东西对方也看不太上。
叶素起身,走出山洞,周身忽然起了一道浅金色屏障,这才慢悠悠越过山洞口水帘。她从一条小瀑布内翻下来,脚步轻点岩石,刚要往九玄峰去,忽然听到前面有声音,便顿住脚步,往旁边落石躲去。
“路哥哥,我筑基成功了!”一道轻甜天真的声音传来。
叶素不由挑眉,她沉迷修炼,差点忘记今天也是女主筑基成功的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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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叶素不光穿越了,她还是穿书大军中的一员。
叶素不常看小说,那本书是当时研究所的师妹硬塞给她的:“师姐,这里面有个配角和你名字一模一样,建议全文背诵,以防穿越。”
叶素不爱看小说,只是研究所等数据实在乏味,她随手拿起来翻了一遍,发现全文她的名字只出现了两次,开篇出场一次,后期千机门被男二灭门时,站出来挡在掌门面前一次,结果被魔族打的神魂俱灭。wwω.ЪiqíΚù.ИěT
然后……她一觉醒来就成了书中的叶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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